与黄纯艺谈恋爱前的一个星期,张家乐和前女友草草分手。
三十出头的年纪,仗着爹生妈给的好皮囊以及富二代的身份,张家乐没少谈恋爱,基本上谈不到一年,全都无疾而终。
黄纯艺是他单位二把手的外甥女,俩人早在两年前认识。
初见时,看到身高只有一米五、其貌不扬、比自己大三岁还未婚的女人,他不仅没想过和她结婚,连恋爱对象都不屑考虑。
结婚后,用他自己挂在嘴边的玩笑话评价妻子:“咱不挑她身高长相,就说那性格吧,吃啥啥没够,干啥啥不行,还没个眼力见儿,能摊上我这家庭条件,是她祖坟冒青烟了。”
每每他如是说,亲友无不哄堂大笑,张家乐自己也很开心。
虽是玩笑,却不乏真情实感,他打心眼里没瞧得起过妻子。
夜深人静,每个同床异梦的夜,他没有一刻不在悔恨——
早知道花88万办场婚礼娶进家这么一个“东西”,倒不如拿真金白银独自去环球旅行,总好过百般忍让,却换来她方方面面不尽人意。
1
谈恋爱前,张家乐就知道黄纯艺是什么货色。
毕竟是同事,每天在单位抬头不见低头见,她又是领导的亲戚,他再讨厌这个作威作福爱占小便宜的会计,仍会为了自己还未落定的工作,在碰面的时候笑脸相迎。
他也早就知道黄纯艺对他有好感。
别的不敢吹,整个林业局最年轻帅气的男同事非他莫属。论身份背景,他自认也不比那帮同事差多少——父母经营炸串店二十余年,凭借一手独门秘制腌料,即使在他老家那种五六线小镇,仍攒下了近千万的身家。
假设他不奔着铁饭碗使劲,回去继承串店一样有好吃好喝和好姑娘踏破门槛任君挑选。
至于挑来挑去,像乱花渐欲迷人眼般选择了黄纯艺,这就不得不提张家乐那破马张飞的青少年时期,以及张母望子成龙的偏执。
他十岁之前,张家三口人都是亲戚中有名的破落户。
母亲在娘家兄弟姊妹八个中排老六,这个不上不下的位置,导致她并不是受宠的孩子。
她又心气极高,年轻时总想着攀高枝改变自己的农村户口。在二十出头的年纪,与张家乐离异但有铁饭碗的父亲看对眼,毅然决然私定终身。怀孕五个月实在瞒不住了,挨了顿打被扫地出门,婚后近十年的时间,张母都是娘家亲戚最瞧不上的“疯丫头”。
也不能怪娘家人鄙视他们——结婚没几年,本就效益一年不如一年的单位,经历下岗潮后,彻底宣告关张大吉,张家乐的父亲下了岗,使得本不富裕的家庭只能靠母亲娘家接济度日。
张家乐小时候没少看姨舅的白眼。母亲既疏于管教又十分溺爱他,十岁不到,他便成了左邻右舍人人喊打的小偷,直至十五六岁仍是派出所的常客。初中没毕业就辍了学,母亲还始终不觉得自家孩子有问题,从而养成了他泼皮顽劣的性子。
十八岁那年,家境殷实许多,父母反复商榷,决定送无所事事且不学无术的张家乐去当兵。
一方面,想让部队的严苛,来管教管教这个在人生道路上越走越偏的儿子。另一方面,他在自家串店跟客人打架,血气方刚的愣头青居然狠狠踹倒了一名孕妇,致使人家六个月大的孩子没保住。
虽然私了赔钱解决了那次风波,但桀骜不驯的张家乐忽然让母亲意识到:不给孩子找个好地方托付,再继续放任自流下去,很可能要在监狱里度过余生。
于是,无论张家乐是否愿意,00年代初期,他坐上了去往辽宁的火车,在一众亲眷的目送下前往军营,在那里经历了自己最为艰苦也最为难忘的五年,确实比以前稳重成熟不少。
他转业那年,地方已经不负责安排退伍人员的工作了,属实令张母傻了眼、犯了难。
张家乐倒不觉得有什么所谓,反正如今家境优渥,他就是天天躺在家啃老,父母赚的钱都足够他花两辈子的。
父亲比母亲年龄大许多,儿子一回来,最高兴的当属他。奔六十的人,整天守着串店过黑白不分的苦日子,赚再多的钱都洗不掉一身烟熏火烧的烧烤味,他早受够了,每天便不厌其烦念叨:希望张家乐接班,让老两口得以早一些安享晚年。
母亲却不同意,为此没少与父亲起争执。
她至今都有个很固执的念头——只有铁饭碗才是改变命运的好出路。
即使儿子没学历也没吃官家饭的心气,她依然坚持要他走这条路,且打破脑袋都要进入体制内。挣多少钱不要紧,主要是将满腹不甘寄托在他身上:来日他高官厚禄,她在娘家才可以挺直腰杆,让那群笑话过她的兄弟姐妹真正心服口服。
凭借这样的坚持,张母用时三年花了近百万,总算通过辽宁的远房亲戚找的门路,为张家乐在当地县城林业局谋了个司机的差事。
也是同一年,在她极力阻挠下,张家乐与那位盘靓条顺,没任何身份背景的女朋友分手。
不出一个星期,他顺理成章接受黄纯艺的示好,认识半年就见了彼此的家长,进入到商讨二人婚事的阶段。
2
确定恋爱关系时,黄纯艺打包票:“你放心,咱俩一旦结婚,以我姑父在单位的职权,绝对能让你转正。”
正因如此,张家乐彻底收心,不再吃着碗里望着盆里。特别是在与父母讲清楚黄纯艺的家庭背景后,得到家人支持和认可,他耐着性子和这个从前他无论如何都看不上眼的“老女人”谈起恋爱。
为了能给黄家人吃颗定心丸,张母硬是将攒了好几年的养老金拿出来,在沈阳给儿子买了一套90平米大两室的高层。加上装修和高档家具的费用,林林总总下来,这套房子里外里花了多万。
有了房子,张家乐的户口得以顺利从小县城迁到沈阳,这令黄家人对此深感满意。
恋爱一周年适逢春节,刚好黄纯艺又是大年初二的生日,在双方父母的建议下,她决定去准婆家过新年。
当时临近小县城最近的机场还未竣工,黄纯艺又来得着急,张家乐便载着小表妹连夜驱车赶赴省城机场接女朋友。
严格地说,这是黄纯艺头一回来看望张父张母及张家的亲眷。但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她太过大大咧咧,居然空着手,只拎着自己一箱子衣服来了。
一见面,黄纯艺就给小表妹留下了非常差的印象。
此前,张母做心脏手术,小表妹的母亲即张母的妹妹曾去沈阳陪护很久。回来后,母亲便对她讲了几句这位准嫂子的不是。但小表妹一直觉得,可能是婆家人看儿媳妇多少都有不顺眼的地方,不甚在意。
未料,同行回家的路上,黄纯艺一句话就让小表妹懂了母亲的偏见来自哪里。